我們生活得太沉重了

  有一篇文章我很久以前看的,一直記到今天,也感動到今天。
  文章寫的是一個法國郵差每天生活的瑣事。他早上送信,中午以後是自己的時間,可以悠悠閒閒地去看電影,或懶洋洋地躺在河堤邊曬太陽,也可能只是毫無目的地漫步在街頭,看看路邊的花草和行人。
  文章中最讓我訝異的一句話是:由於擁有充分的閒暇,郵差是法國人最嚮往的行業之一!
  想想「法國郵差的生活」,可能只要過一個禮拜,我就會覺得自己是「一無是處,天下第一大廢人」!
  哪個台灣人可能立志,將來要當一個法國郵差?
  哪個台灣人會嚮往法國郵差的生活?
  最近在Cimemax看了一部英國拍的電影《歡唱愛爾蘭》(The Boys & Girls From County Clare),看了以後很有感觸。
  片子描述兩個分居兩地、各有心結的兄弟,分別組織一個樂團,前往某小鎮參加一年一度的音樂比賽。比賽的場地很遠,樂團成員必須擠進一輛破爛的小巴士,一路顛顛簸簸七、八個小時,參加的是一場沒有獎金、沒有媒體、沒有觀眾,只有四個年邁、一臉嚴肅裁判的比賽。最後的頒獎,所有參賽隊伍(十幾隊,百人左右)群聚一堂,優勝者唯一得到的是一座獎杯。


  好像不太有意義的比賽。可是他們年復一年參賽,每個人都樂在其中。再看這些團員,有老有少、有男有女,都是業餘,絕大部分屬於「沒錢人」。照我們的觀點,他們應該是為生活掙扎的一群藍領階級,日日要為「賺錢」所苦。可是他們定時練習,每次聚會大家一邊練、一邊聊、一邊喝啤酒、一邊抽箊,嘻哈談笑,好不愉快。
  我們為什麼不能這麼做?
  我不是說參加音樂比賽。例如,我從小喜歡打棒球,到今天都想組織一個棒球隊,一夥人利用週六、週日練習,每年有幾天到某地,參加一場什麼都沒有的比賽。隊伍或許不多,但是每個球員贏球的企圖心不輸世界杯大賽。賽後所有隊伍在一家餐廳聚餐,輸的要喝杯酒相互鼓勵一番,也可能私下罵幾句失誤的隊友;贏了要大喝兩、三杯慶祝,大聲向對手嗆聲,並相互偷偷挖角、相約明年再來──這場景,不就像《歡唱愛爾蘭》中的一幕?
  實現這個夢想,需要花很多錢嗎?
  我們不是不能,而是沒這種心境。就好像,我們絕不會從小立志當「法國郵差」。
  我也突然回想起來,在國外求學那兩年,每到聖誕夜、萬聖節,或什麼特別的日子,都看到國外的男男女女、夫夫妻妻們開派對,偶爾瞧見他們派隊的相片,個個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,飲酒、跳舞、打牌、暢談……,那不就是生活嗎?


  再回頭看我們的生活、我們周遭的親朋好友,哪對夫妻有這種雅興?
  有多少人平日是忙得馬不停蹄、假日是累得睡到中午?
  打球、跳舞……,去他個,誰有這種雅興?
  不信試試,找一群四、五十歲的上班族,每週固定聚會打棒球,誰不把你當瘋子?
  就算你有這種心境,也很難找到志同道合的一群人。
  實在找到了,練不了五次張三就要請假、李四要出差、王五要出國……。唉,即使是假日,也很難把大家湊在一起。
  為什麼?
因為在我們眼裡──工作永遠重於休閒!
  不是嗎?
  縱然有一點心情去休閒,但只要和工作衝突,誰會捨去工作而屈就休閒?
  我們給自己的壓力太大,我們想要的太多,生活得太嚴肅、太沉重!對大多數人而言,什麼是有意義的生活?
  假如是學生,就要做一些對「考試」、「增進潛力」有幫助的事。
  假如在就業,就要做一些對「晉升」、「賺錢」有幫助的事。
  只要沒幫助就是不知上進、不務正業。忙碌、賺錢、高升、證明自己高人一等、證明自己比別人有用……,那才是我們認為有義意的人生。
  凡是對有義意人生沒助益的事,第一我們不屑去做,實在被逼得不得不做,做不到三天,我們就開始懷憂喪志,失去工作的意願。
  今天有多少人把工作當成生活的目標?
  其實,生活就是生活。工作是為了生活,而不是生活是為了工作。
  生活是一種享受,是有閒暇與心情去感受周遭可愛有趣的事物,是有時間去做自己喜愛做的事,是能夠「自我、從容不迫、怡然自得」的過日子。
  那些拚著老命擠進一流名校、汲汲營營於仕途、埋頭苦幹賺大錢的人,在我的眼裡,生活得都太沉重了。